第12章 12评估
“我最初听到班长说你们大多数都做到了十几页甚至几十页的时候，我还挺兴奋的，没想到啊没想到，这量是这么水出来的。”郑副主任拿着一沓作业来来回回在讲台上踱步，时不时扶一下眼镜框，看样子气得不轻。
今天我们本来在专教上设计课，付主任和郑副主任突然带着一帮老师闯进专教，看起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。付主任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，紧接着这几个同学簇拥着那帮老师一起涌出了教室，像是在门外谈起了什么事情，唯独郑副主任出门后旋即又返回教室，同时带着一脑门子官司。
相比于大一初见面时，郑副主任已经瘦了不少，或许是穿习惯了宽袍大袖的衣服，乍一看时，瘦得并不明显，不过圆圆的脸上一副黑框眼镜瞬间让人焕发出一种斯文败类的风度，虽然今日之后，斯文败类在我心里降了一个档次——变成了道貌岸然。
其实看到他拿着作业的时候，他今天的意图我已经猜到了八分。这学期他带了一门课——风景园林设计，他手上的作业，就是我们刚交的课设。我的课设，是跟木子组队做的。
突然，踱步的郑副主任停住了脚步，抖了抖手上的作业说:“李十八，你的作业放在了第一个，不好意思了啊，拿你的举个例子！我要求A4排版，你们就这么排的？两张照片占了一张A4纸，排版在哪里？还有设计图，没有渲染没有底图，就这么随便往A4纸上一丢，就应付过去了？”郑副主任边说，还不忘了边指指我的作业展示给所有人看。
“我告诉你们，不光李十八的，所有作业里我没有看到一份满意的，我先前建议你们拿作品参赛，你们有几个人参加了，群里要不是我发个红包，是不是你们连消息都懒得回一个？抢红包怎么那么积极呢！我告诉你们，你们要是这种态度的话，我不介意你们全员挂科！”
这种公开处刑早就把我激怒了，我面色低沉双手握拳，坐在我对面的周岛还不忘了拉了拉我的袖角:“悠着点儿啊，别任性，他说什么任他说去。”
其实这事儿吧，算个误会，当时作业任务书里既要求了A4的报告也要求了A1的设计图纸，我们的正式图纸都在A1图里，而当时由于文件太大，既没来得及打印，也没来得及把电子版传给郑副主任，因此他误以为报告中的图就是我们的正图。至于报告是否需要排版一事，我只能说至少任务书里没说，也很少有同学做到，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是按论文格式写的。
如果此事到此为止，等他气消了说清楚了也就结束了。可偏偏鬼使神差，他瞟了一眼我作业封面的署名:“李十八，林木子。林木子，我给你那么费劲画的意向图你当我放屁了是吧？你们的方案跟我修改前有区别吗？”
“郑老师，您今天的反应好像不太合适啊！”说这话的是我，而且刻意喊得很大声。据后来周岛打趣说，我是弹起来的，如果要不是天花板顶着，我估计早就发射出去了。
郑副主任没想到我突然发难，愣了一下:“怎么了，照你的意思，今天这事儿怪我？”
“这可是您自己说的，您觉得是否排版这个问题您之前自己说清楚了吗？”我故意呛着他的话讲，简单点说，这个行为叫——挑衅。
“你们都不知道吗？我上课明确说的，排版！”
“我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，反正我不知道。”嘿，像不像绕口令。
要说那时周岛是真义气，举了举手自行站起来补了一句:“我也不知道！”
郑副主任听罢把作业狠狠地向讲台一摔，一拂袖子大步出了教室。班长紧接着屁颠屁颠跟了出去。
我知道，里面发生的一切，外面的付主任一定听了个真真切切。
果然没一会儿，付主任就跳出来当和事老，分别劝了半天之后我和郑副主任互相斜着眼儿道了个歉。当然，这里一定还有另外两个原因——一个是刚刚跟出去的班长一定让郑副主任看到了我们的设计图，另一个是有关先前那几个同学的事情一定已经让他们自顾不暇了。
下课之后，周岛他们跑来劝我:“所以一开始说那么多都忍了，为啥最后一句了非要发作，何必呢？”
“开始数落我可以忍，最后一句骂的是木子，我看见她落泪了，这不行！”
周岛他们不约而同吁了一声之后一哄而散。
至于关于那几个同学事情的真相，我是通过专教里各种小道消息还原出来的——上一级有个学长大学最后一门设计课挂了，不服，担心拿不到毕业证，所以希望通过上诉学校的方式给老师们施压。以防自己势单力薄，他联系了我们年级上学期挂过设计课的所有同学，征求他们的意见企图联名上书，但是遭到了拒绝。没想到的是，那位学长索性不顾他们的意见，直接代签，因此那天早上，付主任，郑副主任和八位设计课老师就收到了那封印着这几位同学名字的“联名信”。
建筑学评估，对全国所有建筑学院校而言都是一件大事。与其它工科专业评估执行《华盛顿协议》不同，建筑学评估执行的是单独的协议——《堪培拉协议》。这份单独的协议给建筑学专业评估赋予了更高的价值，通过评估院校的毕业生不仅可以缩短考取从业资格证的时限，还可以拿到国际承认的建筑学学士学位。因此，系里为此事也是筹备多年。
评估本是一件好事，但是评估期间一切从严，挂科率增高，课设要求变多之类的问题却迅速激化了师生矛盾，今天的这两件事，其实都是矛盾的缩影，在平常，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更重要的是，评估对考研党产生了严重的打击，除了来自课设的压力，全系上下还要“义务”为评估服务近两个月，系里排出了全员值班表，小到教室装饰改造，大到展览设计，基本都出自我们之手。考研赶上了评估，时间浪费还是小事，更严重的是复习计划几乎被全盘打乱。
四月和五月，真是当时最焦灼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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